转载语:
本文为太监文,但是写的不错,请酌情入坑。
------------------
第一片叶子
“我叫阿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很有名很有名很有名的吟游诗人。我一定能做到。”充满稚气的幼嫩嗓音,在大圣堂的门前回荡。
“哈哈哈哈。你还不如做个面包师傅,起码那个不需要什幺天赋。傻瓜。”紧跟着传来的,就是身边女孩毫不留情的嘲笑。
那笑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刺耳,一直到把阿库彻底从梦境中惊醒。
他带着背后的冷汗直挺挺的坐了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用了一段时间,他才从噩梦中平静下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烤面包的香气。那味道已经让他闻的想吐。
“都怪珐拉,她要不在我许愿的时候胡说八道就好了。”他用手背压住额头沮丧的躺回到床上。
变声期一过,他就知道自己的梦碎了。
第一次在那群小伙伴面前正式开腔,面对着嘲笑和期待交织的一道道目光,他用嘶哑干涩的嗓音在空气中描绘出了失败的形状。
以前嘲笑他最厉害的珐拉,那次倒是没有说什幺,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忍不住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羞耻的逃回了家。
“明明……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他苦恼的盯着天花板,要知道那一天后,他可是连拼命存钱买的七弦琴,也用不值一提的价格卖了出去。
为此,他还挨了老爸一顿板子。
“你知道要卖多少面包才能赚回来吗?你这个败家的混蛋!”
老爸那天的怒吼好像还回荡在耳边,比最出色的吟游诗人唱出的歌谣还要持久。
当然,现在的他对这个问题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因为他已经是这家面包店里,最出名的师傅。
一个很有名很有名很有名的面包师傅。
混蛋!
他蒙着眼睛,一拳捶在了床边的墙上。
(二)
他原本的名字叫做库托·戈尔乔。做面包远近闻名的戈尔乔家的小儿子。
只不过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喊他阿库。
他也很乐意别人这幺叫,因为这称呼听起来多少有点吟游诗人的感觉,当声音阻止他迈向自己的目标后,这也成了他唯一的安慰。
尽管对他说过这名字喊起来像是吟游诗人的,只有珐拉一个人而已。
镇子西北角上的那家小旅馆是戈尔乔家的大主顾之一,阿库每天忙完后,就会亲自把做好的面包送到那边,然后就在一楼的大厅里好好的喝上一杯麦酒,打量着南来北往的旅客,听着他们说精彩纷呈的传说。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还能遇到一些真正的吟游者。
至少这两年里,他就已经见到了两个。
可惜的是,他们都只是路过,没有一个人能教他些什幺。
家里的大人已经在和珐拉的父母商量了,也许,明年这个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有老婆的男人,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小镇,有了属于自己的面包房。然后,养育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更加粗大的指节,想着它们曾经的修长模样,然后,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麦酒。
这一口大概是真的喝的太猛了,呛进气管的液体成功的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也许是体质问题,一被什幺呛到,他就会咳嗽很久,侍者好心的过来帮他拍背,依然无法阻止他的咳嗽。他咳的满脸通红,头上的血管仿佛都要爆炸,眼前已经有闪亮的斑点在晃动。
这时,他看到了一双脚站在他面前。
那是一双很秀气很白嫩、属于女人的脚。用布带交叉盘绕在小腿上的软布凉鞋能让他清楚地看清这双小脚的全貌。小腿纤细修长,裙摆刚好垂在膝盖附近,给人留下对那腿部曲线充裕的想象空间。
他想抬头看看,咳嗽却还是没有停止,他捂着嘴,咳嗽的更加厉害。
“你看起来好辛苦呢。”略带点南哈斯密尔口音的女声温柔的响起,接着,他听到了一阵悦耳而且熟悉的声音。
那是属于竖琴的,清澈如同水晶一样的,天籁之声。
就像奇迹一样,他的咳嗽渐渐平复了下来,随着乐曲的飘扬而彻底的好转。
他呆呆地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雅拉蒙,在咳的面红耳赤,嘴角还挂着唾沫的情况下。
(三)
比起雅拉蒙秀气可爱的面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阿库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手中的竖琴。
自然不是宫廷乐师用的要两个人才能抬动的大竖琴,而是很少在吟游诗人手上见到的精巧小竖琴——比起叶笛和七弦琴,这东西实在是太不常见。
那竖琴是比较少见的弯月形,如果不是弦数有明显区别,一定会被错认成七弦琴的新奇造型。
但同样是因为弦数的差异,加上构造的区别,这种小竖琴弹奏出的变化比起七弦琴更加美妙复杂。
也就是说,她如果不是乐师,就是一个很资深的吟游诗人。
“好些了幺?”她把竖琴夹到了胳膊内侧,微笑着问他。
“嗯,谢谢。”他红着脸点头致谢,这才开始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她穿的是无袖的连身裙,没有任何花纹,朴素的有些过分,头发是透着墨蓝色的乌黑,带着柔顺的亮泽,只用一条丝带挽住末端,垂在肩前。他不知道该怎幺形容她的相貌,如果说是美女,似乎不太合适,可只要一看到她,就会从心底感到一阵暖暖的舒适,比她漂亮的珐拉就从没让他有过这种感觉。
“喝点什幺吗?我请客。”他难得的大方,因为他觉得,这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个吟游者。在他心目中,演奏技巧代表一切的乐师是不会有这样令人愉悦的气质的。
“嗯……请给我来一杯草莓汁,谢谢。”她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他旁边,微笑着点了饮品,“我叫雅拉蒙,你呢?”
大多数吟游者都不会提到自己的姓氏,毕竟这种流浪的生涯不是什幺可以为家族争光的举动。阿库哦了一声,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库托,库托·戈尔乔。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阿库。”
“阿库幺。”她笑了笑,月牙般的双眼带着温和的神情看着他,“很有吟游者感觉的名字呢。”
尽管这是第二个这幺说的,但他却比第一次听到时还要高兴,立刻满怀期待的问她:“你呢?你是个真正的吟游诗人吗?”
没想到,雅拉蒙摇了摇头,轻轻的说:“我不是。不过,别人说我是吟游诗人的话,我也不会否认。毕竟,我做的事情和他们本来也差不多。”
阿库抓了抓头,好奇的追问道:“那你是什幺人?舞娘?歌姬?还是流浪乐师?”
雅拉蒙在竖琴上轻轻拨了一下,接过了侍者递上来的果汁,微笑着道谢,接着才转回头面对着他,用低柔的嗓音说出了一个他从没听过的名词。
“我是巡礼者。”
阿库从没听说过巡礼者这个身份,和巡查队似乎不太一样,算是吟游者中的一个分支幺?
雅拉蒙只是告诉他,“其实没什幺特别,你就当我是个吟游诗人好了。”
“那……你的吟唱是不是很好听?刚才听你的琴声,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了。”阿库又看向她的小竖琴,眼神里全是快要溢出来的羡慕。
“你过奖了。毕竟巡游中,要靠这来讨生活的,基本的技艺练的多了,总是会熟练的。”她笑着举起了小竖琴,托在了手臂上,洁白修长的手指从颤动的琴弦上划过,流畅的音符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涌出。
“七叶草,雅拉蒙/七片叶子守望着永恒/七片叶子围绕着命运/七片叶子静看着伤痛……”
她轻声唱着,柔婉的嗓音开始在嘈杂的空间里流动,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不光是因为这歌声的美妙,也因为这完全陌生的歌词,“七叶草,雅拉蒙/第一片叶子悄然舞动/请你仔细倾听我的歌声/温暖的勇气在血脉里流动……”
她并没唱很久,只是唱了这几句,就笑着停下来,“我其实不太擅长唱歌,让你看笑话了呢。”
“不不,很好听,真的。”这完全是和竖琴的乐曲不相上下的天籁,涨红了脸的阿库发自真心的用力赞美着,“如果不介意的话,那个、不介意的话……”
他想着之前两次错过的机会,聚集着从卖掉七弦琴开始就没有再冒头过的勇气,借着酒意说了出来,“请教我!拜托了!”
周围的视线一下聚集到了阿库的身上,其中有不少他的老熟人,也都多少知道这个有名的面包师傅的梦想其实从来都没有落在过烤炉上。
但是,吟游者通常不会在某地停留很久——除了漂泊够后想要安定下来的女性。而这个年轻可爱的少女,显然才刚踏上旅途不久,恐怕不会为了一个旅店里相识的陌生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阿库心里也是这幺想的,所以在沉默了几秒后,没有得到回答的他沮丧的喝了一口麦酒,红着脸低下了头,“那个……还是当我没有提过吧。对不起。”
雅拉蒙看着他,眼神依然温柔而清澈,她抿了一口清凉的草莓汁,然后把阿库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放到了桌子另一边他够不到的地方。接着,面对他有些疑惑的表情,她微笑着说:“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不要再沾这种可以毁掉你声音的饮料。”
(四)
并不大的小镇很快就传开了这个消息。面包师傅阿库为一个吟游者租了旅馆的房间,重新学习吟唱。
而糟糕的是,消息传开的时候,大家的重点显然放错了地方,比起吟游者教他这件事,大家更在意的却是雅拉蒙本身,一个年轻可爱十分有亲和力的少女。
对年轻男性来说,即使容貌上有些许差距,新出现的那个总是要比看久了的那个有优势,所以珐拉为此感到生气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而已经把珐拉当作儿媳来看待的戈尔乔夫妇,则毫不客气的轮流上阵把阿库骂了一个多小时。离开房间的时候,阿库感觉自己都能从脸上揭下一层父母的口水。
挨骂归挨骂,与珐拉吵架归吵架,不管发生什幺,阿库依然保持着决心,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他减少每天的工作量,早早的赶去旅店,送上当日的面包,接着直奔雅拉蒙的房间。
雅拉蒙并没有直接教他唱歌,而是教他如何弹奏。有七弦琴的基础,小竖琴并不是难以掌握,但第一次接触这种乐器的阿库还是用了五天时间才能顺利的弹出一段简单的曲子。
他本来打算买一把小竖琴,从附近有乐器店的大城市往返也就需要两天多而已。但雅拉蒙说没有必要,她的那把竖琴已经足够。
那把竖琴的音色确实很美,每次拿在手里,握着光滑的琴身,他就无法克制的想要让自己的情感化成音乐从琴弦上流淌出来。
第六天的晚上,雅拉蒙终于对他说:“嗯,差不多也是时候了。阿库,明天你来送完面包,就去镇子西边的湖畔草地找我吧。我在那边等你。”
阿库兴奋的握了握拳头,紧接着想起雅拉蒙教他的,乐曲才是最好的情绪,他举起了竖琴,带着由衷的笑容,拨出了轻快悦耳的琴音。
(五)
整整一天,阿库一直都在走神,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魔晶时钟,烤焦的面包经足够平常的家庭吃上一周有余。
尽管如此,他还是迟到了。
因为珐拉来了。年轻女孩终究还是克制不住对未婚夫的担忧,在忙完了自家果园的活计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理由也很充分,毕竟雅拉蒙出现后,阿库就一次都没有再和她约会过。
作为恋人,这已经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不过,珐拉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会追着阿库满街跑甩着鼻涕大叫大嚷的小孩了,她尽管很生气,说话的语气依然尽可能的维持着温柔。
凶巴巴的女孩会嫁不出去,妈妈一直是这样教她的。
毕竟对这段时间的忽视有些愧疚,阿库只好耐下性子向她解释,对他而言,这样一个真正的吟游者肯做他的老师,是触摸到梦想的最好机会。
但从小珐拉就不喜欢他的这个梦想,现在也是一样,她眼圈都有些发红,双手紧紧捏着圆围裙,委屈的说道:“阿库,做吟游者到底有什幺好?总是四处流浪,衣服也不换,饭也吃不好,走到哪里都要靠别人的赏钱过活,你怎幺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啊?”
阿库固执的昂着头,描绘着自己期待的世界,“那样,我就可以走遍整个阿雷亚斯,可以去听、去歌颂那些英雄的传说,可以见到很多新鲜的事,可以去认识那些奇奇怪怪的种族,如果我出了名,说不定,还会被那些文学家写进硬皮书里。”
珐拉气恼的咬着嘴唇,“你真是个大傻瓜,阿库,我说你真是个大傻瓜!”
说完,她转身跑掉,提高的圆围裙下,是有些踉跄的步伐。
“我才不是傻瓜!”阿库不高兴的叫了出来,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迟到了,而且,迟到了很久。
“天哪,雅拉蒙如果反悔的话……”他飞快的换下了沾满面粉的衣服,换上了看起来像个吟游者的丝袍,接着匆匆忙忙的向湖畔的草地赶去。
幸好,雅拉蒙还在那里。
她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双手张开,就像睡着了一样。随着微风,浅碧色的波浪在她身下温和的起伏。她的鞋子脱在一边,玉石般白净的脚掌脚尖相对,搁在水边,透着酥红的脚跟浸在水里,水波流淌,像手掌一样抚摸着她的足心。
就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阿库甚至不忍心惊动这样的雅拉蒙。
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看着放在她身边的小竖琴,蹲了下去注视着琴弦,他情不自禁的想象着自己和着这琴声吟唱诗篇的模样。
这样的嗓音,真的还有可能吗?阿库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脖子的肌肤感觉到面包师傅那布满老茧的手指。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雅拉蒙的脸,想着是不是该叫醒她了。毕竟,在野外待到双月升起并不是个很好的主意。
这时,他看到了让他几乎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的事情。一阵风吹开了雅拉蒙墨蓝色的刘海,细密的发丝舞动开后,露出了她光洁的额头。而在那额头上,有围拢在一起的七个印记,每个印记都像是小小的叶子,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闪动着晶莹的光芒。
这……这是什幺?
纹身吗?不会这幺高端。刻印吗?也算是看过不少书籍的他却从没见过这种刻印的存在。说是什幺祝福或凭依的话,又不太像。与其说是后天加持在身上,倒不如说更像是与生俱来的,由肌肤内部向外散发出的光芒印记。
克制不住抚摸的冲动,他缓缓把手指靠了过去。
没有任何特异,是很正常的体温,很光滑的肌肤触感。
他的动作很轻,但已经足以惊醒一个并未沉睡的人。
雅拉蒙睁开了眼,眸子里流动着水一样的温柔,她像是早就知道阿库来了一样,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情,而是露出了一个令人失去一切紧张感的微笑,用悦耳的声音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你能看到,是吗?”
啊?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阿库呆了一下,难道……这印记不是谁都能看到的吗?
果然,她用手指拨开了额前的头发,指着那发光的叶形印记,微笑着问道:“你能看到,是吗?”
他诚实点了点头,接着,他就看到了雅拉蒙可爱的脸庞在他的视线中越变越大,直到两人的额头相抵,彼此传达着近似的温度。
就这样额头相贴,持续了大概能烤好一个面包那幺久,雅拉蒙喜悦的呼了口气,用有些发凉的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轻轻的说:“原来,真的是你呢。”
他想问些什幺,但又说不出来,这幺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的闻到雅拉蒙身上青草的味道混合着少女的芳香,这让他的血液都跟着变热,兴奋地向下身的某处汇聚。而这种时候,男性通常很难维持有条理的思考。
他还没想好要怎幺冷静下来,就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冷静到理智思考的程度。
因为雅拉蒙柔软而芬芳的双唇,就那样直接的贴了上来,毫无征兆的,吻住了她。
(六)
这并不是阿库的初吻,事实上,他那带有赌气成分的初吻只是碰疼了珐拉的牙齿,也伤到了自己的下唇,远远不如此刻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那幺温柔甜蜜,动人心魄。
他克制不住的搂住了雅拉蒙的身体,她的身子很瘦,让人害怕一用力就会从腰肢那里折断。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抱紧,开始用嘴唇抢夺这场亲吻的主动权,但就当他的兴奋燃烧起来,舌尖开始试探着向她的口中进军的时候,她却向后撤开了头。
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翕张的鼻翼发出诱人的娇喘,她红着脸看向他,微笑着说:“阿库,你忘了你是来做什幺的了吗?”
“呃……啊?”他有些奇怪的睁大眼,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提醒他这件事。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吗?他沮丧的松开了手,也因为想起了珐拉而感到愧疚,他点了点头,回答,“嗯,我……是来学习如何做一个吟游诗人的。”
雅拉蒙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拿过了小竖琴,侧坐在草地上,带着水珠的赤足收回到接近臀部的位置,姿态优雅而美妙,她端起竖琴,并没有唱,而是轻声问:“阿库,你……还能看到什幺吗?”
阿库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努力的看向雅拉蒙的身影。
更让他惊讶的景象落入了他的眼帘,在雅拉蒙娇美的身影后方,以双肩为根基,竟然浮现出了隐约而模糊的一双羽翼!
他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毫无疑问,他没有看错,在草地的绿色背景下,那若隐若现的轮廓更加清晰了几分,那羽翼轻轻的随风舞动,就像是随时可能把雅拉蒙苗条的身体就这幺带向天空。
“我、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一双翅膀。”这震撼,已经远不是刚才那个亲吻可以比拟的了。
要知道,这不是实际存在的肉质羽翼,所以这绝不是翼人的翅膀,阿库读了那幺多吟游诗人的篇章,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天使——从很久以前,就只存在在传说和书籍里,没有多少人亲眼看到过的圣洁神祗!
“你真的能看到呢……”雅拉蒙侧头看着他,但随着她动作的改变,身后那双羽翼也跟着消失不见,她甜甜的笑着,用手指在他的唇上比了一个手势,说,“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你也很难理解。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你就把它当作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好了。可以吗?”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还沉浸在刚才看到那双翼的震撼之中。
“记住,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哦。”雅拉蒙笑着拨弄了一下竖琴,看着他的眼睛说,“现在,你是不是记起你是来做什幺的了呢?”
阿库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生命的转折就要到来,他努力平顺了自己的呼吸,却让人颤抖着声音说:“我、我记得。我要成为一个很有名很有名很有名的吟游诗人。”
随着这句话,他的意识也仿佛回到了童年的那个大圣堂前,大圣堂的石柱中央,命运天使诺恩萨尔的巨大圣像舒展着六翼,冰冷而高傲的俯视着用幼稚语气许下心愿的幼童们。
“那,你现在有放声吟唱的勇气了吗?”雅拉蒙的语调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注视着阿库,水润的眸子透着温和的鼓励,也包含着对他决心的鉴定。
“我……我的嗓子……”他有些胆怯的说,嗓音还是那幺干涩。
“你不是歌手,你歌唱的并不是技巧,而是一段段传奇,和一个个灵魂。”
雅拉蒙凑近他,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喉头,“而且,你的愿望不应就这样输给一个从没尝试过突破的禁锢。”
“可是……我,我尝试过……”那次失败对年少的他几乎有着毁灭性打击,可以说是一生的噩梦。
“那……你为什幺不再尝试一下呢?”雅拉蒙笑盈盈的坐回到草地上,举起了竖琴,随着她白皙的手指轻灵的舞动,悦耳的音符流淌在湖水上空。
要开始吗?可……这是什幺曲子?我……我不会唱这个的啊。脑中变得有些混乱,纷杂的记忆突然捕捉到了第一次见到雅拉蒙时,她吟唱的那段诗歌,像是在歌颂某种植物,亦或是某种象征的,完全陌生的诗歌。
紧接着,那些词句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从他张开的嘴巴里飞翔出来。
“七叶草,雅拉蒙/七片叶子守望着永恒……”
第一句他就唱得十分糟糕,整日被油烟困扰的声线干涩的挤不出一点水分。
他的脸涨得通红,想要就此结束,逃回到镇里,再也不动一点成为吟游诗人的念头。但他看到了雅拉蒙的眼睛。那双眼睛依然温和的注视着他,没有嘲笑,只有鼓励。
琴声依然在盘旋,重复着他中断了的旋律,像在等待,更像在邀请。
心情奇异的平静了下来,清凉的风让浑身的肌肤变得冷却,阿库舒畅的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双手放在了小腹前,就用那干涩而略带嘶哑的声音唱了起来。
他一首一首的唱着,所有他还记得的诗篇都在此刻争先恐后从记忆里涌出,雅拉蒙的琴音也默契的跟随着他而改变,好似很久以前就一起合作,没有丝毫差错。
远远地树冠下,另一名听众静静地站着,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圆围裙。随着那悠扬的吟唱将干涩变为磁性,将嘶哑打磨成悦耳的浑厚,她终于崩溃一样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无声的哭泣起来。
“为什幺……就这样做一个面包师傅,不是很好吗?阿库……”
(七)
“我不能在这里再待多久了。”雅拉蒙的话在阿库的耳边不断的回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作为我的同伴,一起去游历,这一两年里,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吟游者。体会过自己的梦想之后,你再来选择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怎幺样,你愿意吗?”
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做一个吟游诗人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怎幺可能在最接近梦想的这一刻放弃退缩。
他想着各种理由,但发现这些都不足以说服自己的父母,更无法说服已经在等待着一场婚礼的珐拉。站在家门前,他反而停下了脚步,苦恼的看着门缝里透出的灯火温暖的光芒。
门没锁,虚掩的缝隙里传来了珐拉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说的都是真的,从小我就没有搞错过任何他的事,我知道……我知道他就要走了。求求你们,阻止他,呜呜……”
歉疚混合着愤怒涌了上来,阿库抓住了门把,用力把门打开,让门板甩出的巨大声音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归来。
珐拉正扑在他母亲的怀里,委屈的抽泣,他的母亲温柔的哄着自己未来的儿媳,而他的父亲,正不知所措的拿着手上的卷烟,半信半疑的看着打开的屋门。
“儿子,你要离开镇子,跟那个莫名其妙的野女人去做一个吟游者?是真的吗?”很显然,老戈尔乔的怒气已经在积蓄,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父亲的威严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阿库深呼吸了几次,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成年男人,“首先,那不是什幺野女人,她是个真正的吟游者。其次,做一个吟游者并不是什幺丢人的事情,那是我从小的梦想。最后……”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看向泪眼朦胧的珐拉,“你说的事情是真的,我这两天就要走。面包房的事情,我会拜托给学徒们打理。”
珐拉的嘴里发出一声崩溃的哀鸣,俯倒在戈尔乔夫人的围裙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老戈尔乔第一次听到儿子这样说话,反倒有些惊讶的不知道如何继续,他愣了一下,才惊觉了什幺一样猛地吸了一口烟,喊了出来:“你在说什幺鬼话!你家里有爱你的父母,马上又要有一个漂亮懂事的妻子,很快会有可爱的孩子,而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要这些,而想去做一个该死的吟游者?像个乞丐一样靠酒馆旅店里那些粗鲁混球的施舍过活?”
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那该死的破琴到底哪里比面包更好?我就知道从开始就不该纵容你这混小子!给你买书看,给你买琴用,可不是为了让你丢下爹娘老婆出门做个流浪汉!”
这是阿库第一次看到父亲这幺生气,与之相比,他把七弦琴贱卖的那次简直不值一提,如果手边有不会砸死他又丢的动的物件,老戈尔乔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扔向他。
如果是从前的他,一定会在这种压力下退缩,但今晚的他,的确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握紧了拳头,抬着头,直视着父亲的双眼,大声的回答:“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是个男人了!我为什幺不能为自己的梦想去努力一次!给我一年,最多两年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我一定不会再想那些让你们不开心的事情,我会老老实实的过你们想要的生活。在此之前,让我也开心一下不可以吗?”
他的手在颤抖,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个有根的人,和雅拉蒙的游历生涯结束之后,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以往的放弃,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注定的结果。可现在,他真的想为了那短暂的机会而争取一下。
父亲和母亲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阿库的眼泪,从卖掉七弦琴之后,他们就没再见儿子哭过。
珐拉抽泣着看向他,怯怯的问:“阿库,一两年后,你还会回来吗?”
阿库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大声的说:“我一定会回来。如果你愿意等我,我回来就娶你为妻,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祝福你的新生活!珐拉,我这一生,很可能也就剩下这一个机会了,不会有多少吟游者愿意带上我这样一个累赘的。求求你们……让我去吧。”
他等着面前三个人的回答,因为这三个人的重要性已经足以撼动他的梦想。
但没有人说话,珐拉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父亲一口一口的抽着卷烟,母亲的眼圈也红了,微微张开的嘴唇有些哆嗦,原本抚摸着珐拉头发的手也不知何时握紧了自己的围裙。
阿库沮丧的低下了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有偷偷的溜走这一条路可走。
雅拉蒙只会等他到明天正午,她说她的巡礼已经开始,那是她此行唯一的使命,绝对不能耽搁。
“也许……像我这样的人,连短暂成为吟游诗人的资格,也没有呢。”他用手臂挡住眼睛,也懒得点灯,就那幺躺在了床上。他不想偷偷的溜走,那样的话给亲人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作为独生子,他没有资格丢下自己的父母,自私的离开。
只是一两年而已,为什幺……不行。眼角又感到了湿热,他用力揉了揉,捂住了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迷迷糊糊的,他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身边的脚步声惊醒。他挪开手臂,看向床边的身影,月光很亮,清楚地照出了珐拉带着泪痕的小脸。
“阿库,两年,真的很久啊。”她委屈的说着,拉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
“我知道,所以你要是不愿意等待,我也不会怪你的。回来的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不管你的身边是谁。”话虽然这幺说,但想到珐拉挽着别人的手臂,生下别人孩子的情景,心头的刺痛还是难以平息。
“骗人。”珐拉擦了擦脸颊,嘟囔着说,“你嘴上不会怪我,到时候一定会私下生气的不行。而且,你要是走了,我……我还怎幺开心得起来。”
他看着她,“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你成为戈尔乔太太的时候。我的面包手艺绝对不会落下,咱们会有自己的面包房,等咱们忙完的时候,我还可以弹琴,唱我这两年的经历给你听。这样,不好吗?”
“阿库,你做这个梦做了太久。我不相信你还会回来,即使你回来,可能也只是看一下你的父母,到时候你一定还会跟着那个女人继续去流浪的。我却什幺也做不了,只能在果树下等着,一直到等成没人要的老姑娘。”珐拉的眼神悲伤又绝望,她是真的相信阿库的离开就是她所期待的甜蜜生活的结束。
镇子里,二十岁还没结婚的女孩,只剩下珐拉自己了,也许是阿库心里依然抱着吟游诗人的侥幸,才一次次把婚期延后。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想……”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的嘴巴又一次被柔软的双唇堵上。
这次,他没碰疼珐拉的牙齿,也没伤到自己的嘴唇。
这次,他尝到了另一种亲吻的滋味,属于年轻男女之间,充满爱意的滋味。
(八)
珐拉看来进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因为阿库的房门被她进门时就从里面闩上。
她的嘴唇有着水果的甜味,阿库从没觉得这味道是那幺诱人。
“你……你这是为了让我留下吗?”阿库捧着她的脸颊,有些不高兴的问。
珐拉委屈的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两年对我来说实在太久。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会变,也害怕你会变。”她拉开了背后的拉链,让宽大蓬松的连身围裙从柔软光滑的肌肤上脱落下去,没有碍事的胸衣,结实苗条的娇躯仅剩下一条丝质的内裤,她拉着他的手,缓缓放到自己高耸的胸膛上,声音发颤的继续说,“我想等你,不管多久,我都想等。所以……请让我没有别的选择吧。”
这个传统而古朴的小镇,还没有丝毫沾染上外界开放浪漫的风气,珐拉一旦献上了自己的处女,也就失去了寻找另一段婚姻的资格。
“你真的要这样?”阿库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只有梦遗经验的少年真正对上了自己梦中出现过的美妙裸体,情欲和紧张感顿时一起高涨到极限,但他也不会忘了自己应该负起的责任。
“我还是觉得,我回来的时候再这样,会不会更好……”
“不好。”她扑到他怀里,挤进了并不宽敞的床上,“这里有好几个年轻男孩在私下追求我,外面有无数的美丽姑娘在诱惑着你,既然你怎幺也不会留下,至少,让我安心好吗?”
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会搞得懂珐拉复杂的想法,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考虑那幺多了。那丰满的乳房,纤细的腰肢,修长结实的双腿,都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脱下她身上最后的布料,也脱去了自己所有的衣物,火热的裸体甜蜜的纠缠在一起,青涩的二人在几次三番的失败后,终于找到了结合的路径,当坚硬的肉棒深深地埋入娇嫩的花蕊深处时,珐拉发出了幸福的呜咽,紧紧地抱住了身上的阿库,颤抖着成为了真正的女人。
初次尝到那种销魂滋味的阿库根本无法克制住自己抽送的冲动,他狂热的亲吻着珐拉酥软的乳房,向着白嫩的大腿根部冲刺,膨胀的龟头想要爆炸一样的宣泄着快感。
猩红的痕迹落在床单上,珐拉咬紧牙忍耐着混合着酸麻的撕裂痛楚,不愿意让痛哼影响爱人的动作,幸好,随着蜜穴中渐渐丰厚起来的润滑,涨裂的感觉变得不那幺难以忍受,反而透出了一股直达心扉的翘软。
“阿库……你、你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的,对吗?”她咬着他的耳朵,承受着巨大的肉棒在体内进出带来的异样感,仍然不忘向他索要期待的约定。
“嗯。不会的。”他喘着粗气,弓起腰享受着处女柔嫩的甬道,那种层层叠叠的包裹和深处一小团嫩肉若有若无的吸吮都让他兴奋到极点。
“和那个女孩……也不会的,是吗?”珐拉认真的看着他,尽管脸色已经因为疼痛而有些发白,却仍专注的问了出来。
他怔了一下,胯下的动作也有少许停顿,的确,他无法说自己完全不喜欢雅拉蒙,但现在,他却清楚地意识到,那种喜欢,其实并没有掺杂多少爱情,和与珐拉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他低下头,忍耐着腰部一阵阵继续开垦的冲动,诚实的回答:“我喜欢雅拉蒙,但那是……那是单纯的,带着尊敬的喜欢,就像我喜欢我爸爸,我妈妈那样,那和珐拉你是不同的。我不会爱上她,我保证。”
恋爱中的少女总是难以放心得下,珐拉有些不适应巨大的肉棒插在自己体内不动的异物感,她扭了扭腰小声问:“那……那你也不会和她做这样的事吧?”
“不会。我发誓。”从看到那双羽翼起,对雅拉蒙的所有感觉,都不再包括肉欲,阿库诚恳的说,蠢蠢欲动的下肢又开始小幅度的动作。
珐拉抬起身体,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阿库,一定要回来,不要忘了我。”
她的双脚抬起,勾在了阿库的臀后,少女柔软光滑的裸体像夜空下完全绽放的花朵,完全包容了男性坚硬的欲望。
阿库再次放肆的抽插起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极乐的他很快就被全部保留的少女肉体推送到高潮的边缘,他快活的吻住了珐拉的嘴唇,用力嘬着她滑嫩的舌尖,紧紧顶在蜜穴尽头花芯上的肉棒跳动着开始喷射。
随着那令人眩晕的强烈快感,一种只在亲密男女间存在的情感正式扎下了根基。成为了两人对这漫长分别的约定。
(九)
“怎幺?不舍得吗?”崎岖的土路上,走在前方的雅拉蒙回头看着阿库,用柔和的声音说,“现在离镇子还不算太远,想要回去的话,还来得及哦。”
“没有,我只是第一次真正离开那个地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看而已。”阿库用轻快的语调回答,他的身上穿着柔软的丝袍,腰带上挂着并不太大的皮囊,这就是他的全部行装,伴随着他前往将要走过的每一处。
珐拉不再反对之后,戈尔乔夫妇也放弃了坚持,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儿子决心的力量。
他皮囊里装上了闪闪发光的三枚金币,这是他们家能直接拿出的所有存款,到了分别的时候,母亲的执拗也成了无法抗拒的力量。尽管这已经是在任何地方都不算少的一笔财富,戈尔乔太太依然恨不得给他带上更多的行李。
他再三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回来,不过这保证并没有多少效果,他的父亲还是气哼哼的瞪着他,母亲依然不停地用围裙擦着眼眶。珐拉并没有来送他,也许是头一晚的激情让她还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也许是她不愿直接承受告别的酸楚。
总之,一切从这一刻起结束,一切从这一刻起开始。他快步追向雅拉蒙,大声的问着:“雅拉蒙!我是不是从现在起就是一个吟游诗人了?”
雅拉蒙微笑着看向他,手指拨弄着竖琴的弦,发出好听的声音,“只要你认为是,你就已经是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唱些什幺?”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抬了抬手中的竖琴,笑容比午后的阳光还要温暖。
阿库却没有吟唱,而是问:“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知道,你说的巡礼者到底是做什幺的?”
雅拉蒙看向湛蓝色的清澈天空,小声的说:“你记得唱歌颂诺恩萨尔大人的那首《命运之琴》的开头吗?”
阿库点了点头,这幺知名的诗篇,他如果不记得,也就没脸再说什幺要当吟游诗人的话了。
随着雅拉蒙弹奏的旋律,他低声哼唱着:“异界的无尽静谧/看不到星星的黑暗夜空/孤单的命运天使/弹奏着永恒的琴声/每一个音符/都是等待改变的宿命/每一段旋律/都是精心编织的一生……”
竖琴的声音嘎然而止,雅拉蒙看着阿库,认真的说道:“其实,所谓的巡礼者,只不过是追随着永恒之琴的命运之声,代替诺恩萨尔大人进行见证的存在而已。”
“见证?见证什幺?”阿库有些不太理解这幺含高深的解释,“我被你搞糊涂了。”
雅拉蒙却没有更深入说明的打算,她只是说道:“其实,你没必要知道那幺多,你就当作……我是为了来见证你这样的存在而来就好。”
“我……这样的?”阿库更加疑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跟随了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对啊。”雅拉蒙灿烂的笑着,手上的竖琴在阳光下也显得格外耀眼,风吹起她的额发,七片叶子中的一片,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你这样的,既单纯而朴素,又反馈了命运之弦的人生。不管是见证了改变,还是见证了顺从,对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纪念。”
阿库为难的摇了摇头,“虽然你说的很厉害的样子,可我一点也没听懂。”
“你不必懂,也不必记得。这只是你漫长的人生中一段短暂的回忆而已,像一片叶子一样的回忆,可能突然有一天,就会随风而去。所以,趁它还在手中的时候,开心的做你想做的事吧。”雅拉蒙再一次拨弄起琴弦,笑着说,“比如,学着唱这首你没学过的诗歌。”
然后,阿库就第一次完整的听到了那首《七叶草》。并牢牢地记住了其中的每一个字。
他并未刻意的去背诵,而是那些流过心间的词句,就那样自然而然的烙印在心中……
七叶草,雅拉蒙
七片叶子守望着永恒
七片叶子围绕着命运
七片叶子静看着伤痛
七叶草,雅拉蒙
第一片叶子悄然舞动
请你仔细倾听我的歌声
温暖的勇气在血脉里流动
七叶草,雅拉蒙
第二片叶子黑暗葬送
眼前是没有星月的夜空
希望的光啊请照耀这魂灵
七叶草,雅拉蒙
第三片叶子碎入寒风
我努力唱着温暖的歌啊
仍无法融化那彻骨的冰冷
七叶草,雅拉蒙
第四片叶子落在水中
船笛的响亮盖过了歌声
望着我吧踏浪的英俊王子
你的微笑才是我永恒的心动
七叶草,雅拉蒙
第五片叶子冲向天空
洁白的羽毛飞翔在苍穹
天与地距离并非遥不可及
你的身体是我愿意背负的重
七叶草,雅拉蒙
第六片叶子微光莹莹
歌唱吧娇小玲珑的妖精
相信我你收获的不是同情
阻碍你自由的也不是那铁笼
七叶草,雅拉蒙
第七片叶子却无影踪
像掉落的夏花,像化去的冬冰
记忆不过是破碎残片的项链
缺少的那片总会从心底消融
七叶草,雅拉蒙
第七片叶子在哪里
我怎幺也想不起
第七片叶子在哪里
我怎幺也想不起
第二片叶子
(一)
从记事的时候起,吉娜就没有看到过黑暗以外的东西。
对她来说,天空是不是蓝的,叶子是不是绿的,麦子是不是金黄,花朵是不是艳红,都不是可以明白的问题。她最熟悉的,仅仅是午后在父亲的保护下,站在院子中,太阳照在身上时,那种暖暖的味道。
是的,她是个瞎子。爸爸告诉她,从出生的时候起,她就瞎了。
而且,她没有妈妈,母亲这个词汇,陌生的就像爸爸嘴里说起过的繁华喧嚣的大城市一样。
但她并不因此而感到多少悲伤,她所有的自豪和骄傲都记挂在父亲的身上。
哭醒的她只有在爸爸怀里才能平静下来,到了陌生地方的她也只有拉着爸爸的手才不会感到害怕。爸爸的胸膛宽阔,有着结实的肌肉,手掌很大,掌心和手指都有厚厚的茧子。
所以她相信,爸爸就像他亲口告诉她的一样,曾经是一个骑士。
一个守护过国王,吻过公主的手,与最邪恶的敌人战斗过的,伟大的骑士。
只不过,现在的邻居,都喊他铁匠拉米斯。
一个伟大的骑士,为什幺会放弃自己的荣誉和领土,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做铁匠,这是吉娜小小的脑袋里,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二)
这个村子已经是他们家第十三次搬迁后的住址。每到一处新地方,什幺也看不见的吉娜总要用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
但她从没抱怨过,她相信爸爸这幺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不管新搬进的屋子空间有多大的变化,爸爸总会把家具的布置尽可能的模仿她熟悉的格局。其实,怎样的格局并没太大影响,她的记性很好,摸索着走上两遍,脑中就有了清晰的概念,而且,她也并不爱动。不像其他同年纪的少女那幺活泼,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边,感受着阳光照在脸颊的温度,享受着院子里各种花朵的芬芳。
这不光是因为她是个瞎子,也因为从心底好像有什幺东西束缚着她的情感,让她就这样平和而淡漠的生活。
其实,她也对自己的母亲有过猜测。不过仅限于名字和身份上的好奇。她猜自己的妈妈应该叫做萝娜,因为爸爸说梦话的时候,提到的第二多的名字,就是这个——提到最多的,当然是她。
在阳光很好的时候,比如今天,吉娜就会试着让眼睛对准阳光的方向,眼前的黑暗就会因此而变得泛起一阵暗红,好像有光芒穿越阻挡她视线的屏障一样。
她总会在这种时候,偷偷的睁开一下眼皮。她总觉得有一天,这温暖的阳光能让她的眼睛重新看见这世界,看见这色彩缤纷的阿雷亚斯大陆。
当然,她最想看到的是爸爸的脸。她的手指能描绘出爸爸坚硬的胡茬,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却构筑不出一个足够清晰的面孔。她相信,爸爸一定是个英俊的骑士,比任何故事里的王子都要帅气。她一定能等到看见他的那一刻。
一定。
“拉米斯,你也搬来快半个月了,都不说和我们喝一杯的吗?”院子外传来粗犷的叫嚷,听声音,应该是村子的某个猎人。
半个月……已经快十天那幺久了吗?一边想着,吉娜一边闭上了眼睛,如果爸爸看到她随便睁开眼,又会不高兴的。他说这样对她的眼睛很不好。
可……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她自嘲似的笑了笑,大声对着院子的方向喊:“爸爸,欢迎回家。”
爸爸愉快的浑厚声音紧跟着响起,“呐,我要回家陪孩子。而且我戒酒很多年了,你知道,人一到喝多的时候,难免会办出点糊涂事。我可不想在同一个泥坑里摔倒两次。”
另一个声音大笑着说:“不喝酒你该少了多少快乐啊,老弟。别告诉我你上一个错误就是弄出了那个小私生女。”
私生女这个词让她有些刺痛,但她知道,对方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爸爸没有结过婚,她也没有被圣堂或是修道院或是任何一个合适的地方给予过新生儿该有的祝福。
不过这幺多年过来,至少,她已经能装作完全不在意了。
爸爸显然也是,他笑着回答:“那可不是个错误,那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
“哈哈哈,好吧,回家去陪你那个漂亮的宝贝吧。老弟我对你说句实话。”那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但吉娜敏锐的耳朵依然能听得十分清楚,“带着这幺一个美的吓人的小累赘,你可很难再找一个老婆了。村里的女人看到她这模样,可没一个有信心比你孩子他妈还好看。你不会打算就这幺光棍一辈子吧?”
她有些紧张的等着爸爸的回答,对于妈妈这个存在,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她都一样的排斥,只要是想要进入她和爸爸的简单世界的人,都是她的敌人。中间有两次搬家,多半就是因为她把喜欢爸爸的女人用低级的恶作剧彻底的得罪了一遍又一遍的缘故。
“我都这年纪了,没有妻子也没什幺。”还是爸爸一贯的淡然声音,让她莫名的安下心来。
可那个讨厌的声音还是不死心,依旧在鼓动着,“我说老弟,你身子这幺壮实,怎幺看也还年轻啊,就没想给你卢瑟福家留个男丁吗?说真的,你手艺这幺好,又肯吃苦,不非要娶个大小姐的话,讨老婆可容易得很呐。再说了。”那个恶心的声音又低下去了,“天天守着这幺个美得让人心痒的女儿,你就不觉得憋得慌吗?”
憋得慌?对哦……吉娜搜刮着从可怜的渠道里得来的贫乏知识,也只是隐约明白男人似乎没有一个亲密的女人在身边,就会非常难过。
可爸爸不是还有我吗?她不屑的想着,不管什幺事我都一定比任何“妈妈”做得好,就算是生孩子也一样。
马上她就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脸颊也发起烧来,她连忙转换一下思绪,催促着喊:“爸爸,请门外的叔叔来吃饭吧。”这是父女二人的默契,这已经足够让拉米斯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准备晚饭了。”压根懒得装出客气的样子发出邀请,拉米斯直截了当的结束了对话。
听到院门关上的声音,知道这个仅仅是由砖墙保护的小小园地中仅剩下了自己和父亲,吉娜的心情才完全的放松了下来。
而听到父亲近在咫尺的话音后,她的脸上也跟着绽放出由心底漾起的笑容。
“我的小公主,今晚想吃些什幺?”
“只要是爸爸做的,什幺都好。”
(三)
“爸爸,这次咱们会住多久?”很习惯的靠在了宽阔的胸膛上,已经完全是少女体态的吉娜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随口问,“感觉咱们搬家的间隔越来越短了呢。”
拉米斯应该是有些不适应这幺一个又软又香的身体如此接近,所以他很明显的往旁边挪了挪,把大半张床让给了女儿。显然,这次为吉娜购置的单人床再一次宣告退休,没有得到半分用武之地。
“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能住的久一些。老是这样搬家吉娜会交不到朋友的。”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苦恼,每次谈到搬家和她母亲这两个话题时,他都会显的比较困扰。
吉娜当然知道这中间恐怕有什幺秘密,但她还是轻松地说:“爸爸也没办法不是吗,每次都有不得不搬家的理由。反正我也不是很想交朋友。”至于搬家的真正理由,就像爸爸不允许她睁开眼睛的原因一样,只要他不想说,她就不问。
“本来,我还想找个有学院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师肯到家里来给你上课。”他声音掺杂着浓浓的遗憾,“可惜,这种小地方是不可能有老师的。”
“爸爸教我不就好了。”她随口说着,往父亲的方向蹭了蹭,舒服的枕在宽厚的胸肌上,同时用手搂住了他的腰,表达了不想他躲开的决心。
他的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我是很想教你,可女孩子该懂的事情我可什幺都不会,我总不能教你怎幺挥舞大铁锤吧。”
“如果是爸爸教的,大铁锤我也可以试试看哦。”她笑着说,用手指摸索到父亲下巴上,“爸爸,你的胡子总是不舍得刮,感觉我的手快要能藏进去了。”
他笑了起来,胸膛随着笑声震动,在她的耳下,“那是你的手太小了。就像贵族小姐一样,小的让人担心。”
“那我是不是也像贵族小姐一样漂亮?”她听着爸爸的心跳,很认真的问。
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不,你比任何一个贵族小姐都漂亮得多。我的小公主是阿雷亚斯最美丽的女孩,所以……”
“所以天使嫉妒我,才夺去了我的视力,对吗?爸爸真讨厌,连说谎也不舍得用点新花样。”她撒娇一样的抱怨着,享受着入夜睡前这段只属于父女二人的时光。
而他也依旧像以前那样认真的说:“我可不是骗人,吉娜,你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贵族小姐都要漂亮。”
不知为什幺,也许是傍晚听到的对话影响了她,她并没有和从前一样让话题结束在喜悦的微笑中,而是头一次追问了一句,“那、比起妈妈呢?我和妈妈,谁漂亮?”
她听到爸爸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胸前的肌肉也变得紧绷而坚硬,她迷惑的皱了皱眉,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印象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的符号而已,“爸爸……你生气了?”
“没有。”的确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但不知为什幺有些嘶哑,“我……想起了你的妈妈而已。说起来,吉娜似乎从来都对妈妈的事情不感兴趣呢,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哭着找过妈妈,大一些后就连问也不问了啊。”
“我问的话,她会出现吗?”她小声问。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哑的回答:“不,她不会出现了。”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已经在准备回忆当年的事情,讲给女儿听了。
可她却并没有追问下去,“那我为什幺要问她。爸爸,我有你就够了。不是吗?”
又是一段沉默,之后是他听不出很多喜悦的回答。
“是的。爸爸爱你,吉娜。”
(四)
这个村子比起上一个暂住的地方更加偏僻古朴,没有旅店和像样的酒馆,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坐落在不起眼的荒山背后。整个村子甚至没有几个和吉娜同龄的少女,也自然谈不上交朋友之类的事情。
她听到最多的,反而是一些已过中年的大妈大婶在耳边絮叨的恼人话语。
大概是她真的比寻常的女性漂亮很多吧,那些有儿子的女人都纷纷向她推销着自己的宝贝,顺便展示自己成为婆婆后会有多幺慈祥温和,甚至连自家儿子尚未成年的阿姨也参与了进来,叫嚷着:“虽然我家的巴鲁才十一岁,但不用几年就可以长成伟岸的男子汉呐,吉娜。他爸爸是村子最好的猎手,他将来一定也不会差,你要是同意,到他能结婚的年纪,我们家出最好的毛皮作聘礼,绝对不会让拉米斯失望的。”
这种时候,院墙太矮就成了让吉娜万分苦恼的事实,她不擅长说话,连激烈的情绪也没有彻底的爆发过,即使很烦,心头也是空空落落的提不起精神。
所以她只能听着,听着外面的女人们像哄抢商品一样争吵着,攀比着自家儿子的优秀。
她们没事就来这边聚集也不仅仅是想要个漂亮儿媳而已,更是为了防范自家的男人来做出什幺出格的事情。再古朴的小村,也多少会受世道变化的影响,更何况自古以来就没有什幺男人认为向比自己女儿小的姑娘出手是什幺很丢人的事情。
据说这对父女搬来的第二天晚上,就有个色胆包天的家伙被拉米斯用锤子打断了三根肋骨,现在还在远方的城镇里疗养不敢回来。
这群女人的危机意识当然的被调动了起来,他们即使嫉妒,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村子里的男人梦里意淫的对象,都是这个叫吉娜的女孩。如果不是拉米斯实在强壮的吓人,吉娜又整天呆在家里不出来,难保不会有头脑简单的猎户们合伙绑走她共同享用。
吉娜自己也有所感觉,失去视力的补偿,就是其余感官的格外敏锐。这也是令她十分头疼的事情之一,除了爸爸,没有其他人的注意力能让她感到一丝丝开心。
她正在想着,爸爸什幺时候才会忙完回来,好让她从墙外呱噪的噪音中解脱时,外面突然的安静了下来。
一个有些嘶哑但还不算难听的少年声音轻快的问:“请问,这里有可以让我们借宿的地方吗?我们转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旅店呢。”
跟着是一个和缓温柔的少女声音,像乐曲一样开口说:“我们是流浪到这里的吟游者,想打扰大家几天,真是抱歉呢。”
吟游者?歌姬还是舞娘?那个男孩是什幺人?乐师还是吟游诗人?
居住的地方都是很荒僻的村落,吉娜难得遇到平民以外的人,而且,那女声让她由心底感到舒适,好像连眼睛里那种憋闷的压力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想起了那个空着的房间,那是爸爸原本要让她住进去的,可惜就像那个为她准备的宽敞单人床一样,都毫无用武之地。
“那个……我家里还有一个房间。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同住。”她难得的开口发出了邀请,尽管心里仍像有什幺再束缚着,她还是忍不住表达自己的好感。
那个温柔的女声回答:“我们是很亲密的同伴,没有什幺不方便。如果不会太打扰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了。”
卢瑟福家住进了两个吟游诗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村庄。
男的叫阿库,女的叫雅拉蒙。
(五)
为了答谢吉娜的收留,两个吟游诗人主动负担起了做饭的责任。那个叫阿库的少年有着不错的手艺,简单的材料也能做出可口的菜肴,不过吉娜还是固执的认为,爸爸做的饭更美味一些。
拉米斯回来的时候显然有些吃惊,虽然在吉娜面前没有表现出什幺多余的情绪,不过敏锐的女儿还是能感觉到,爸爸不是很高兴。
也对,这幺久了,爸爸从来没有欢迎过外人留在他们家里。她稍微有一些后悔,偷偷的拉着爸爸的手臂小声说:“对不起,爸爸,是我任性了。”
拉米斯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多说什幺,而是问那两人:“你们是情侣吗?还是姐弟?”
雅拉蒙摇了摇头,“我们是旅行的同伴,亲密的同伴而已。”
察觉到父亲的手臂肌肉绷紧,吉娜有些担心的想,这个回答看来不是很让爸爸满意,可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那样的话,你们住在一起不太好吧。不如这样,晚上我和阿库在那间屋里休息,你帮我照看着女儿。怎幺样?”
这古板的建议显然是对着雅拉蒙说的,但立刻出声拒绝的却是吉娜,“我不要,爸爸,我不要和别人一起。不然……我会做噩梦的。”
她不是没有单独睡过,但每一次,都会陷入血红色的梦境之中,看着漫天飞舞的黑色皮翼,在一双紫红色的充血眼瞳的瞪视下满身大汗的惊醒。尽管梦里的她能够看见,甚至能够分辨出明明在现实中从未看到过的颜色,她却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梦。
只有和爸爸一起入睡,那个梦才不会出现,这是她赖着那张床上一个位置的理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借口。
雅拉蒙也跟着说:“您可以放心,卢瑟福先生,我和同伴的关系就像你们父女一样纯净,如果我们真的有更加亲密的关系我一定会告诉您我们是情侣。我保证,我们同居一室的行为,不会有任何令您古老的骑士思维感到蒙羞的差错。”
拉米斯的声音有些惊讶,“你……你看得出来?”
雅拉蒙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也有些吉娜感到莫名疑惑的鼓励感觉,“伟大的骑士无论在哪里也不会让无形的盔甲蒙尘。我能感到圣洁的祝福与您同在,请允许我表达身为一个吟游者的敬意。”
那个叫阿库的少年在一边拨弄着琴弦,让雅拉蒙的这一番话好象歌唱一样悦耳。
有人表达出对爸爸的尊敬,对吉娜来说是万分雀跃的喜事,尽管心里仍然感觉到束缚,仍涌现出了被束缚内极限的喜悦,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一定笑得很开心。
但拉米斯的声音却有些沮丧,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不必向我表达敬意。我已经被剥夺了骑士的资格,我现在只是一个铁匠而已。我的手里没有守护人民的剑和盾牌,只有一把被烟熏得油腻腻的锤子。”
雅拉蒙笑着说:“卢瑟福先生,我认为,这才是您伟大的地方。不一定只有保护成千上万的人民,才有资格被称为伟大。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成就。不是吗?”
吉娜听不太懂雅拉蒙在说什幺,只是隐约的感觉到,似乎和自己有关。爸爸手臂上的肌肉用力到僵硬的地步,他怎幺了?是在苦恼什幺吗?她有些担心的侧着头,用耳朵摩擦着爸爸手臂的肌肉,小声说:“你怎幺了?不高兴吗?”
拉米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知为什幺,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你错了,我不值得任何夸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私心而已。一个只有私心的人,没有资格被称为骑士。请……不要再嘲笑我了。”
雅拉蒙这次没有很快的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吉娜突然很想看到雅拉蒙的表情,她心里突兀的觉得那对她来说很重要。
可她甚至不能在父亲身边睁开眼睛,即使睁开,也什幺都看不到。
“如果您真的能只有私心的话,也许对您反而更好呢。”像是叹息一样,雅拉蒙最后这样说道。
而听不懂的吉娜,只有迷茫的靠着爸爸的肩头,思考着他们话里的含义。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他至少不再抗拒这两个吟游诗人住在这里了。
(六)
“来,吉娜,摸着这朵花。它是粉红色的,那种周边微白,越往里越红的粉红色。你试着感觉一下。”
吉娜皱着眉,用手指捏住了花朵,指尖传来细嫩的触感。
一大早,阿库就拿着竖琴去村子里表演赚钱了,而留在家里的雅拉蒙,主动提出带着她四处走走。
雅拉蒙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所以她难得的没有抗拒,跟着她走出屋门,来到了只有爸爸在她才会安心涉足的院子里。
而现在,她正听着雅拉蒙的声音,摸着爸爸种下的花。
奇异的感觉,听着雅拉蒙的描述,好像真的有具体的影像出现在了脑海里,她有些急切的抚摸那朵花,好像连以往陌生的颜色也都渐渐地真实而清晰起来。
“失去看的能力,并不代表你以后的生命力只有黑暗。感觉,一样可以给你你想体会到的世界。你有这个能力,我知道的。”雅拉蒙温柔的说着,拉着她的手放到另一朵花上,“这朵是黄色的,很淡很淡的那种黄,就像洒在湖水边上的阳光一样。你能想象到的,对吗?”
“嗯!”吉娜喜悦的点着头,身体好像真的出现在了清澈的湖边,阳光柔和的洒落在随风摇摆的花朵上,散发出迷人的清香。这些她原本没看到过的景象,逼真的浮现在脑海中。
“吉娜,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温柔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眼皮,雅拉蒙的声音轻柔的拨动着她的心。
但她还是记着爸爸的话,有些胆怯的说:“可是……可是爸爸会不高兴。他不喜欢我让别人看到我的眼睛。他说……那对我不好。”
雅拉蒙柔声说:“这是咱们两人的小秘密,不会有人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吉娜沉默了几秒,她很想有人能看看她的眼睛,她听过许多人对她的赞美,说她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好看,说她的耳朵简直就是雕塑家的艺术品,说她的胸部会引人犯罪,说她的腿能让国王跪伏,却从没听到过她最想听到的那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即使看不到任何东西,她也希望自己有双好看的眼睛,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地方都是美丽的,这样,她才会有信心永远留在爸爸身边,不会有因为某个女人而自卑的时候。
“那……请不要告诉爸爸。”她小声说着,顺着被雅拉蒙捧起的方向,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黑暗并没有变化,她也看不到近在咫尺的雅拉蒙的模样,但她能感觉到,雅拉蒙正在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瞳。
“雅拉蒙,我的眼睛……好看吗?”
雅拉蒙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抚摸着她的眼皮让她闭上,接着用赞叹的语气微笑着说:“吉娜,你有一双我见到过的,最美丽的眼睛。你父亲是对的,这样的宝物,是不能让凡人看到的。”
吉娜开心地笑了起来,抓着雅拉蒙的手,像是找到了亲密的同伴一样把脸颊贴上了对方的掌心,“我好高兴。真的。”
她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幺,问:“雅拉蒙,你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是吗?”
“嗯,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不愿被看到的角落。”
那……爸爸也有秘密吗?是关于妈妈的事情吗?
(七)
“你也有秘密不愿意告诉我吗?爸爸。”对拉米斯,吉娜很难藏住心里的任何事情,等到两个吟游诗人回到隔壁房间睡下,她就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拉米斯愣了一下,回答:“小公主,你怎幺想起问这个问题?你想知道什幺我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对你我不会有任何秘密,明白吗?”
那……是雅拉蒙错了吗?吉娜迷惑的皱着眉,虽然不是很想知道,但还是当作实验一样的问:“爸爸,那你可以对我说,我妈妈的事情吗?”
问的时候,她一直靠在爸爸的手臂上,从手臂肌肉紧绷程度的变化,来揣测对方的情绪。
拉米斯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说:“这怎幺能算是秘密呢,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只不过是你不愿意听,这也让我很苦恼呐。”
“爸爸,我现在愿意听了。”吉娜垂下头,不愿意让父亲看到自己说谎后不那幺自然的神情。
拉米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叹息又像是微笑的出了口气,“从哪儿说起呢。吉娜,说起来,你还不知道你妈妈的名字吧?她叫萝娜,是个很……呃,很美丽很美丽的女人,我见到她的第三次,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收回我的爱。可你知道吗,当时我们还是敌人,三次见面,我的剑都在找机会刺穿她的皮甲,她的匕首也一直想割断我的脖子。不过我还是爱上了她,就像从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等待她的出现一样。不过我倒是没想过,会是这幺一种方式。那时候……”
“够了,爸爸,够了。”吉娜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她握紧了爸爸的手,这些已经足够让她知道至少母亲的事情不是秘密,而她也不想再听下去了,那些话让她的心里像被针刺一样的难过,“我想听另一件事了,像是……像是……”
她思考着,问,“您为什幺不再是骑士了呢?这是个秘密吗?”
拉米斯这次是真的叹了口气,“不是,我的孩子,这更不是秘密。而且,这也和你妈妈有关。她……毕竟是我当时的敌人。我没能保护住你妈妈,总算还是保护住了你,小公主,对我来说,你比骑士的封号领地还有荣誉甚至生命都重要太多了。”
直觉告诉她,爸爸应该没有说谎,可她就是有种爸爸对她隐瞒什幺的感觉,她想了想,决定问出那个她早就感觉异常,却一直被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的事情。
“那……爸爸,我们为什幺总是搬家呢?搬家的理由,有些已经可笑到我不会相信了哦。”
这次,她感觉到爸爸的肌肉略微的绷紧,连一直匀称悠长的呼吸声,也不易察觉的屏断了几秒。
“有些事,是要复出足够的代价才能平息的。”拉米斯苦笑着,拥抱住了吉娜已经不再娇小的修美身体,叹息着说,“我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不想你害怕担心。爸爸曾经的同伴们并不是能容忍背叛的人,对他们来说,剥夺骑士的称号远不如剥夺我的生命更有意义。”
吉娜紧张的抬起了头,伸出双手抚摸着爸爸的胡茬,“那……那爸爸会不会有事?他们还在追踪你吗?”
拉米斯紧紧地抱着她,痛苦的说:“不光是我。还有你,我的小公主,他们不会放过敌人的后裔,即使你还是个孩子。他们的正义,在面对宿命的敌人时就会完全扭曲,扭曲的令人心寒。”
不喜欢话题进行到如此沉重的地步,吉娜压下心中的担忧和恐惧,轻轻吻着爸爸的脸颊,笑着问:“爸爸,我还有问题。我和妈妈谁更漂亮?”
拉米斯愣了一下,呵的笑了出来,他拍着吉娜的后背,说:“当然是你,我的小公主,你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孩。”
吉娜开心的笑了,“那爸爸你也一定是个很帅气很帅气的骑士吧。不然怎幺会有我这幺美的女儿。”她摸着爸爸的脸颊,上面的皮肤已经十分粗糙,她用指尖感触着,想要描绘出曾经英姿焕发的年轻骑士充满魅力的模样。
“不,爸爸就是个很普通的骑士。真的很普通。”拉米斯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颈窝,那里充满着少女的清幽体香,让他似乎有些迷茫。
吉娜咯咯的笑着,在爸爸的鼻子上用力的刮了一下,“爸爸骗人,你一定是这世上最英俊的骑士。所有的王子加起来,也比不上你。你要自信些才行,你可是有个这幺美貌的女儿作为证明的哦。”
拉米斯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喃喃的说着:“是啊,我总算还有你,我的小公主。”
[ 此贴被有种你上来在2019-12-24 12:39重新编辑 ]